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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課前時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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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華老師在的地方就一定能發生點什麽!他說沒有危險也不能信!”

——被他這麽一說,好像的確第一次去荒田村時華老師也有說過守規矩就不會有危險什麽的。

華老師倒也沒騙人,歸根結底是他們那時的心態太兒戲了。

這一次華老師既然說的是沒有危險,他們去的X縣會館又是大活人住的地方,跟之前那些與世隔絕的鬼地方不同,這麽一想也就安心了不少。

人既然都到齊了,大家陸續上車,桑寧剛踩進車門看一眼駕駛的位子空著,奇怪的問一句:“怎麽司機先生沒來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溫和嗓音,“司機先生上次進水還沒有幹透,這次我自告奮勇來替你們開車。”

桑寧驚訝地回頭,“小路?”

曲小路一身米色休閑西裝,發色也是淡淡的,整個人一身溫暖的色系站在陽光下看起來有種慢生活的精致悠閑感。

桑寧不禁會想他很閑嗎?大概是很閑吧,身體已經恢覆了又不能用這副樣子去上班,大概是沒什麽事情可做。

曲小路跟在桑寧身後上了車,卻見徐艦騰地站起來,放在腿上的背包摔到地上也顧不得,指著曲小路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你——你——”

曲小路和善地微笑,“這位同學怎麽了?”

“——你是水澤君!!”

“誒?”

“嗄?”

他這一嚷把大家都嚷楞了,連最後上車的華玉盞都有些意外,不過曲小路的麻煩他才不會操心,只是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徐艦指著曲小路半是激動半是驚恐的嚷著,“我見過你!你別想賴!你就是水澤君!”

桑寧楞了半天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在水澤村時看到的過去的幻境,那時他們的確有說過,在水澤村裏不止有過一位水神。最初的水神被殺的若幹年之後,另一個妖怪不知從何處跑來安居在湖裏成為新的湖主,也就順利成章的被人尊稱為水神,因為不知道他的名字而被叫做水澤君。

他也就是許多年前在村民為觸怒了水神娘娘所苦時,告訴了村民重新鎮壓水神娘娘方法的“路過的方士”。

徐艦在幻境裏看見過那個路過的方士,而此時此刻的曲小路也不再是附身在“曲小路”那層軀殼上的模樣恢覆到了自己真正的樣子。

桑寧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曲小路會知道水澤村的湖裏有那顆蚌珠,為什麽他偏偏需要那顆蚌珠。

那顆蚌珠是吸著水神的靈氣被孕育而生的,拿它來救曲小路自然也是再適合不過。

曲小路就是水澤君這件事已經是毫無疑問,根本不需要去質疑了。

桑寧轉頭瞅著他,華玉盞也環抱著雙臂斜靠在車門旁的欄桿上不鹹不淡地瞧著他,那目光似乎在說:失敬啊,原來是水神大人。

——原來連華老師也不知道這件事麽。

曲小路面對學生們的驚疑質疑和桑寧華玉盞的目光笑得若無其事,桑寧突然就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在耳朵裏直接響起來——“水澤君這個稱呼還真是有些年頭沒聽到了,還挺懷念的,不過你同學怎麽會見到我的?”

桑寧驚詫地盯著他,因為曲小路根本就沒有開口!

對上她的目光曲小路也只是稍安勿躁的一笑,聲音就繼續響在耳中,“你占著我的真身呢,這麽近距離接觸的情況下來點心與心的對話有什麽好奇怪的?”

桑寧囧了一下,還心與心的對話,不嫌酸吶!

只是她能聽到曲小路的傳音,卻不知道怎麽回覆,只能用目光表達自己的疑惑。

曲小路又傳音過來解釋說——“以前覺得那地方風水挺不錯是在那裏住過些年頭,不過這水神也不是我自封的,別人非要那麽叫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重點不在這裏啊表哥!

曲小路這邊給桑寧傳著音,表面上已經笑得事不關己打發著徐艦:“同學,你大概是認錯人了,我是桑寧的表哥,姓曲,不姓水。”

——認錯你妹啊!

一個華玉盞出現在千年前可以認錯,現在又來一個水神還敢說認錯這不是侮辱新時代青年的智商嘛!

他們一定是一夥的!!

徐艦還想要不依不饒,華玉盞卻已經出聲提醒:“該出發了,不然天黑前會抵達不了,你們想露宿野外嗎?”

在華玉盞的氣場下看熱鬧的女生們立刻收了質疑的目光各自找座位坐好,徐艦也忍了忍,他會揭穿他們的!不在這一時!

華玉盞瞥向曲小路,“司機,去開車。”

差使人差使得真是不客氣,可是誰讓曲小路不是大學裏的工作人員,也只能以司機的身份隨隊出發呢。

他嘟嘟囔囔著,“看來我也得去弄個教師證什麽的……”

車子發動,白樂枝和孟思敏正等著桑寧坐過來好跟她好好問一問這是怎麽回事,然而桑寧還沒等往這邊走就被華玉盞拉著走向後排比較空的座位,按著她坐到自己旁邊,隨手提起座位上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大包零食塞進桑寧懷裏。

桑寧看看懷裏那一大包零食,再看看坦然坐在自己旁邊拿出手機開始上網瀏覽的華玉盞,只能低下頭默默地撕開零食開始吃,基本上沒有什麽勇氣去看其他人或是驚奇或是疑惑的目光了。

☆、第二課時

一車人完全沒有想到,去往現實裏的地方反而比那種與世隔絕的小村子更遙遠。

之前無論是荒田村還是水澤村,都沒有超過兩個小時的車程,而現在他們已經在車上顛簸了四個多小時,有人無聊困頓得打瞌睡,有人開始出現暈車的征兆。

連坐車的人都昏昏欲睡了,一直獨自開車的曲小路自然更無聊,已經開始像老人家一樣喋喋的抱怨只有自己一個人開車開得好累。

他用的是傳音,聽眾也只有桑寧一個人。

於是桑寧慢慢就發現她以前跟曲小路雖然親近,但顯然並不足夠了解這個人。他那什麽溫柔啊和善啊沈靜啊都是做給人看的,一旦接觸到內心,真正的他根本就是婆婆媽媽絮絮叨叨得跟個老媽子一樣。

但絮叨的時間長了,雖然有聽眾但得不到回音,跟自言自語似的反而更無趣。曲小路幹脆在駕駛座上提高了聲音問:“華教授,不能勞煩你來替換一會兒?”

華玉盞頭也不擡的回應:“我沒有行駛大型車輛的證件,麻煩曲先生繼續辛苦了。”

桑寧徒然聽到耳朵裏直接響起一聲:“厚顏無恥!!這是欺詐!!”

華玉盞在人類社會混跡多年經驗豐富,什麽證件不備個齊全,怎麽可能沒有大型車輛行駛證。可是他已經當眾這麽說了,曲小路也不能在學生面前失態,只能磨牙繼續開車,可憐了桑寧要繼續聽他抱怨。

聽人嘮嗑和抱怨顯然不是一回事,華玉盞漸漸看出了桑寧的異常,問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不是……”桑寧想想這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瞞華玉盞的,就把傳音的事情告訴了他。

華玉盞挑挑眉,猜也猜得到曲小路不會說什麽好話。

他大概不怎麽樂意曲小路就這麽明目張膽在他這個“監護人”眼皮子底下卻跟桑寧單獨搞傳音,可傳音就是這樣,不聽也得聽,捂上耳朵都沒用。

他於是不著痕跡地開始跟桑寧閑聊,只要桑寧的註意力在耳朵上,就沒有太多心思去註意腦子裏的聲音。

“這兩天跟華玉龍練習得還好嗎?”

桑寧用力點一下頭,雖然華玉盞用的只是閑聊關心的語氣,但她就像被領導視察工作一樣緊張激動,伸手從兜裏掏出幾個玻璃彈珠,拈了一個在手上舉到有光的地方,透明的玻璃珠裏像是影影綽綽有一個方形的籠子,時隱時現不對著光幾乎就看不出來。

“做是做出來了,可是被華先生笑我是關寵物用的。雖然偶爾也有做出大一點的,但是怎麽也超不過一間地下室的大小,華先生說還是不夠大……”

華玉盞微微勾著嘴角聽她說完,他知道桑寧已經很努力了,看在她這麽努力的份上也該誇誇她跟她說慢慢來不用急,但情況又好像不是很允許那麽悠哉。

“你這是有些先入為主了,華玉龍似乎一開始有跟你說過要做成籠子吧。”他帶著笑意,那雙微微彎起的眼睛看起來溫柔得叫人心猿意馬,“這才剛剛開始練,再適應些應該就會好了。而且玻璃這種東西雖然用起來方便簡單,但到底不是什麽好材質,大概有些局限了。”

桑寧擡頭看著他的臉忍不住會想,華老師如果一直這麽溫柔就好了。

他溫柔下來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想要靠上去,可又讓人有點點擔心會不會什麽時候他就像之前一樣突然就變冷了。

讓人有點想抱期待又不敢期待——她大概不會忘記在荒田村的夜裏,他曾經抱著她在樹上躲避餓鬼,悠然低沈的嗓音就在她耳邊響著,像一個誘人墮落的溫柔鄉。

可是下一刻他就能把毫無防備的她推落下去,還真是讓人心情不止一點覆雜。

趁著現在華老師還是一副容易親近的姿態,桑寧只想多跟他說一點什麽,“那個,華老師,謝謝你送我回家……”

“什麽?”華玉盞淡淡看過來,一時沒有理解她突然提起的話題。

“就是……我失去記憶之後,謝謝你幫我找到我父母。”

她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是華老師的決定,雖然現在看起來他和曲小路都像是她的監護人的樣子,就像各自占了一半監護權的粑粑麻麻,時不時還鬧鬧意見彼此不滿。

但曲小路似乎對她的父母意見更大的樣子,她想他是不會做主把她送回去的。

其實以她現在立場這麽危險,他們大可以在東大毒品風波之後她醒來的那一刻就站在她的病床前告訴她她必須做的事然後拖她去學習,訓練,丟進鬼怪堆裏鍛煉成什麽超能力小魔女——

有一大堆更簡單直接的方法,而他送她回家,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安安穩穩的度過了一段日子。

“——其實也不是我的想法,這是心理咨詢師的建議。”

“心理咨詢師?”桑寧前些時候倒是沒少見這一類職業的人,東大事件之後學校給他們這些曾經被卷入其中的人安排了不少心理咨詢,尤其她還失去了記憶,更是被重點關照。

她都不知道心理咨詢原來不只是跟人談談學校的事件就算了,居然還關照到家庭關系上來了?

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麽,華玉盞笑一下繼續解釋說:“別小看學校找的那些心理咨詢師,他們可不全都是走過場的,裏面有專門處理靈異事件受害者的專家。”

“——學校那件事果然不是因為毒品啊?”

本來兩人說話時聲音就不大,只夠兩個人聽見而已。問到這裏桑寧不禁把聲音壓得更低,身子也微微靠過去——

毒品風波這件事本來很多人就在私下懷疑了,要說真是毒品,那未免解決的也太平靜。可要不是毒品又怎麽解釋那些學生集體幻覺、失控暴力事件,但如果是靈異事件說不定真的可以解釋的通呢。

華玉盞沒有否認,他也配合著桑寧壓低了聲音,不知不覺中已經跟她更加靠近了距離——“東大從來就沒有過什麽毒品販賣,你失憶的事情更跟毒品和暴力事件沒什麽關系。是有人故意抽走了你普通生活之外所有相關的記憶。可是記憶之間本身就是有關聯的,像抽絲一樣,一根絲就會抽走一片坑洞。”

華玉盞說起這些的時候平時淡然悠揚的嗓音也像是格外低沈,似乎並不願去回想那時的事。

那是心底一塊說也說不出的痛,悶悶的,別扭著,像在他曾經心高氣傲的心上劃了一道難看的疤。

——他認識三個“桑寧”。

一千年前名為月見的桑寧,偶然間認識了,不小心管了閑事,然後不知不覺像是成了他的責任,再也沒能放得下。

可他心甘情願,他樂意陪著她護著她,即使她打破了他原本悠哉逍遙的自在生活。

那個各憑本事生存的妖魔亂世裏,她讓原本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的他看到了自己有多無能,最終只能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

那時是個什麽道士來著,華玉盞已經想不起那家夥的名字了,他說他會讓月見轉世,拖著一堆人在那裏忙忙碌碌想盡辦法。

可是他聽到轉世是一千年之後的事情時,卻無法再抱希望。身為妖怪的他比人類更懂一千年是個什麽意義,即使對一個妖怪來說,也太久了。久到他根本沒有自信一千年後的自己還能繼續等著她。

他像忘了她一樣的生活,可是當一千年臨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心底根本一直都記得的。

他為她找上華玉龍,偽造身份去上大學去進修去成為東大的老師,等著她在暗中安排之下進入東大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第二個桑寧了,屬於月見的一切已經從她腦中被忘了個幹凈,她是新生的,跟任何一個普通的人類沒有區別。

那時他想既然她已經是個普通人類,跟妖怪是沒有辦法相守一生的,索性不再打擾她的感情,保持著距離幫她度過一切。之後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也退出她的生活,就算是對當年自己和月見那一場相識的祭奠。

可是他連那個桑寧都沒能守得住,她就在他眼前被抽空了記憶卻無能為力。

那是某人最後的報覆,跟前生,跟月見,跟他,跟桑家,有關的一切都從桑寧心裏被掏空了。

可是掏空之後,桑寧還剩下什麽呢?

她從小就被“爺爺”從父母身邊帶走,那個連人類的外形都快無法維持的老人就是她唯一的親人——連這也是相關的一部分。

抽走之後,桑寧的人生要放在哪裏?

他知道她看起來像是無憂無慮,但內心是個多麽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

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親人的緣分,總是孤零零的,造就了她內心裏的惶惑和不安。

在那時了解內情的心理咨詢師建議,這樣的她如果僅僅是告訴她過去的事,讓她繼續生活和使命,將來意識到自己和其他人成長的不同的她很容易引起社會心理異化形態。

所以他建議重新構築桑寧的人生,給她一個普通的家庭,讓她先接受自己,再慢慢接觸真相。這樣她的心理會更穩定一些——就像孩童時期的成長經歷對一個人成人後的心理有著巨大的影響,失去記憶之後的她,也正處於跟孩童相似的時期。

華玉盞稍稍側頭,似乎桑寧專註於談話還沒有註意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她身上像小孩子一樣溫溫熱熱的,頭頂的頭發不時擦過他的下巴和臉側,偶爾有幾根不馴的發絲撩得臉頰微微有些癢。

這是“第三個”桑寧了。

即使是同一個人,即使沒了的記憶可以再創造,忘了的感情可以再培養,但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是不會再重來的。

“——後來我就聯系了你父親。他是桑家人,多少知道一點事情,所以沒有對他下暗示。其他的人都被暗示過你沒有離開家,我本來想等到更合適的時候再慢慢告訴你這些。”

他大概還是有些介意曲小路突然告訴桑寧真相的方式,不過心理咨詢師的建議真的是有效果的,即使知道了真相桑寧卻不會像過去沒有父母沒有家的孩子一樣仿徨不安了。

桑寧低著頭想了半天,擡頭時有些遲疑的問,“華老師,那既然不是毒品,東大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意外的,桑寧沒有過多糾結家庭的事,反而對自己失去記憶的原因比較在意。

她所知道的是,那時真的死了失蹤了很多人,既然無關毒品,那到底是因為什麽?

華玉盞微默片刻,聲音像是變冷了些,透著一些涼淡的淡漠——“只不過是……一個人類卻妄想以身成魔,想要拿那些人祭去換取力量。”

因為他的語氣桑寧也問得更加謹慎,“那個人,是,歷史系的主任桑正信嗎?”

華玉盞的目光突然投過來,帶著三分犀利,“你怎麽知道的?”

桑寧差點被他的目光嚇到,“——那,那時候報紙天天都在報,說是他在學校販毒的嘛……可是既然不是毒品……”

桑寧也開始長腦子了……

華玉盞淡淡收回目光,也知道自己是有點反應過度了。到了現在還有什麽不能讓她知道的呢。

可自己還是習慣性的,不想讓她知道最傷人的部分。

只是人要長腦子,誰能攔得住呢。

桑寧自語似的問,“那就是那個人抽走我的記憶的?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呢?”

“——只是他最後能做的一點報覆罷了。”

華玉盞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靜,但他知道,那果然是最有效最狠毒的報覆了——桑寧還在,卻永遠不會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如果說之前的桑寧也不記得月見的事,但至少心底深處是有著月見的感情的。

她在床頭貼華玉盞的偷拍照片,她看到他的臉就拔不下視線,他說往東她絕不往西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

那些細小的,讓桑寧以為是源自自己花癡的地方,卻正是可以讓華玉盞安心的所在。

但現在,月見留下的影響真的不在了。

她是被重新塑造了人生,抹去心底那些陰影的新的桑寧。

她在獨自念念,“真巧呢,那個主任也姓桑……他跟我父親名字真像,我父親叫桑正德呢。”

但是她說完之後華玉盞沈默著沒有回應,於是桑寧也突然默然……

這……不是巧合嗎?

不如她還是不要問下去了……

華玉盞的沈默讓桑寧生怕他又變回那個冷漠疏遠的華老師,她還想再多看一會兒他對她微笑,和顏悅色的樣子。於是拼命想要岔開話題——

“華老師,我現在都已經會做空間了,也會往裏面放東西,也知道怎麽拿出來——”像是想要證明似的,她拿出一個玻璃彈珠從裏面的空間拿出一個漢堡,還順便評價著:“其實空間這種東西還真好用,比冰箱還保鮮呢!”

兩天前放進去的漢堡還是像剛出爐時一樣新鮮固然很喜人,不過桑寧不敢多扯,趕緊回歸正題,“可是,華老師,你給我的那把匕首到底是放在哪裏呢?雖然緊急的時候我就能夠拿到,可是平時卻找不到它在哪裏,也不是在我制造的空間裏……”

她說完一擡頭就迎上華玉盞平時那悠哉的笑容,淡然的,三分戲謔三分寵溺,看得她心口撲通一跳。

“——這是給你的新課題,好好想想,它放在哪裏。”

很顯然他是不會告訴她了,桑寧嘟嘟囔囔著,“別這樣吧,好歹給點提示……”

但心口撲通跳得讓她心虛,哪裏還敢多問。

她有時候會忘記,華老師他長得,真的……很妖孽。

多看一眼他笑起來的樣子都讓人會有些把持不住……妖怪都是這樣的嗎?可是曲小路也長得不差,都沒有讓人覺得這麽誘人的樣子……

果然這還是華老師自己太妖孽的問題吧。

……

桑寧心神蕩漾著不知不覺車子就已經抵達了X縣,曲小路喊一聲:“下車了。”

桑寧忙不疊的從華玉盞身邊跳開逃走,曲小路看一眼她跟身後有狼追似的,意味深長地向華玉盞的方向看一眼,問她:“怎麽了?”

“沒沒沒沒事!”

桑寧隨口應著就趕緊跑向白樂枝和孟思敏了。

下車之後果然感覺到這一次來的地方跟之前大有不同,這裏大約是X縣的郊區,車子停在一個小停車場,地面都是石板砌的,用的甚至不是水泥。四周也都是人工修整的矮林,蒼蒼郁郁,綠的沒有一絲雜色,連朵野花也看不見。

這種蒼翠,幽靜,讓人的心一瞬間就平靜下來,城市裏的浮躁在這裏不見一點影子。

白樂枝低聲說了一句:“這裏環境真好……”

聲音低得都像是怕打擾了這裏的寧靜。

從停車場出去之後是一條悠長的曲徑,兩旁依然是矮林成蔭,盡頭能夠看到跟宣傳冊上一樣的古樸大門。

厚重的木門透著一股端莊和陳舊的氣息,可以說他們這一路走過來除了翠林木石之外沒有見到任何其他的東西,幾乎有種穿越到畫裏似的感覺。

曲小路上前扣了扣門環,來開門的是個看起來年紀沒過三十歲的年輕人,長得也白白凈凈,一身幹凈整潔的襯衣長褲。

曲小路微笑著說:“你好,我們是華玉龍先生介紹來的。”

“啊,是華先生的客人,請進——”年輕人讓了門請他們進去,進了門是一個前庭小院,布置得很有小橋流水的古典風格。

他引著他們走過一條鵝卵石小路,自我介紹著:“我姓景,景晨,是這裏館主的兒子。一直都聽說會館的成員對華先生的博學讚不絕口,但只是通信聯系過,還沒機會見到他本人。這次華先生沒有一起來嗎?”

“他總是想來看看又抽不開身,特地讓他的弟弟來代他拜訪一下——這位是華先生的弟弟華玉盞,正巧他是大學民俗系的教授,就帶學生一起來了。”

“華先生的弟弟——是那位考古界很有名的華玉盞先生嗎?久仰了。”

看著他們“大人”之間這些文縐縐的客套,學生們顯然都插不上嘴,也不知是不是被這裏的氣氛影響,一個個只能安靜的跟著。

穿過前庭之後進入一個兩重的門廳,他們都奇怪的邊打量邊走著,在走進第一道木門的時候腳下竟然是一層又細又軟的沙子,走過去之後才是水門汀的地面。

桑寧剛走進門廳裏,突然聽到一個嚴厲的女聲喝止:“全都站住!”

學生們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門外白樂枝孟思敏還有倪倩三人都還沒有踏進來,就那麽生生止住步子。

這時他們正前方站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女人很削瘦,穿著一身老式的深色對襟褂子,一張臉刻板而嚴厲,連上面的皺紋都像是被刀刻上去似的。整個人如同從舊社會老片子裏走出來的當家女人,透著一股子古板和犀利。

她犀利的目光只是一掃,就讓幾個年輕孩子在心裏打了個哆嗦。

帶他們進來的景晨忙介紹,“媽,這是華先生介紹來的客人。”

——她就是館長的夫人了。

然而聽了景晨的介紹她的臉色沒有半分緩解,反而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沈,看得人心裏隱隱發怵。

“是誰都一樣,不幹凈的東西,不能進這個門!”

“媽,您在說什麽呢……”

景夫人立刻打斷了他,“虧你也是這個家的人,就不知道回頭多看一眼!”

被她這麽一說,景晨似乎一楞,轉頭看向門口地面上的那片沙子——其他人不禁也跟著看過去,一時沒懂是怎麽一回事,就見景晨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多了……一個人?”

誒?

大家楞著又去看沙子上的腳印,那片沙子又細又軟,踩在上面的腳印十分明顯。

而且大門寬闊得異常,景晨是引著華玉盞和曲小路走在最前面的,他們三人的腳印看起來沒有問題,問題是一旁桑寧蔡媛美和徐艦的腳印——三個人,四排腳印,多了一個人。

☆、第三課時

前廳裏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在往桑寧蔡媛美和徐艦三個人身上瞄,可是瞄了半天也瞄不出個五六七八。

桑寧下意識看向華玉盞,然而見他微微蹙著眉頭目光在他們三個身上打量,連曲小路也說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隱隱就覺得開始不安。

在她眼裏鬼怪的事情沒有華玉盞和曲小路這兩個千年妖怪看不透擺不平的,但此時他們兩人似乎真的看不出什麽來。

景夫人看向景晨的目光裏透著責備,前廳處兩道寬闊大門和中間沙子的布置為的就是讓每一個客人留下清晰的腳印,如果在人多的時候,甚至有必要請客人分批依次進入以免腳印重疊。

但是在她看來年輕人已經越來越不懂得遵守祖輩的規矩,即使這個兒子還算聽話,大部分時間也是遵守會館的規矩的,但卻根本沒有真正對這些規矩上心。否則也不會隨隨便便就疏忽大意。

而比起愧疚,景晨臉上更多露出來的是驚訝——之所以會對祖輩的規矩有所疏忽,歸根結底恐怕是連他自己也不曾親眼見過這些規矩所預防的事。

他看起來是個性格溫吞的人,所以也很快壓下了表露出來的情緒,對景夫人道歉說:“對,對不起……我沒想到……”

景夫人的表情依然嚴厲,但眼裏的責備少了一些。

大約她也知道遲早得有這麽一天,不親身經歷一次,年輕人就不會知道這些規矩的必要。而且難得眼前這些學生居然沒有咋咋呼呼,看起來挺上道的樣子——

不過她這個結論下得有點早了,在最初被那多出一行腳印的詭異情形驚嚇了一下之後,徐艦一反應過來就蹦到桑寧身後讓她隔開了自己和蔡媛美,指著她嚷:“不是我!我身上才沒有帶什麽鬼東西!一定是她!當初倪倩就被附身過,她也一定被附身了!”

——被她這麽一嚷嚷蔡媛美都給嚷嚷懵了,小臉煞白瞬間慌了神。

當初從荒田村回來的時候的確十個人裏有四個是橫著被擡回來的,她就在其中。而且事後又聽說其中兩個被餓鬼附身,所以被徐艦這麽一說那些在荒田村像惡夢似的被餓鬼帶走的恐怖經歷讓她根本無從反駁。

見到這些學生不同尋常的反應景夫人面色一冷,覺察到他們不像是普通的學生那麽簡單——

華玉盞半冷不熱地開口提醒,“都不要在這裏胡說,在這裏引起什麽誤會可不好。”

他的聲音是很平靜,但給人的壓力十足。徐艦閉了嘴,華玉盞轉向景夫人說:“不好意思,他們幾個都是學民俗的,年紀輕輕就有點神神叨叨。”

景夫人略略沈默了片刻,大約並不情願繼續招待這幾個看起來似乎有問題的學生。但她這樣的人長期守著這麽個容易聚陰聚靈的地方眼睛也是很毒,華玉盞言談之間隱約的氣勢讓她有點忌諱,何況礙著華玉龍的關系也不能直接拒之門外。

她站得儀態端莊脊梁筆直,如同當家人一般,在氣勢上壓人一頭。

“真是非常失禮,本來你們是客,不該如此招待不周。但會館裏人形眾多,一旦放進來不幹凈的東西就會生出事來,我們也不得不謹慎。”

“當然,我們理解。”

——一具身體一個魂魄是世間的定律,偶爾會有滯留在世間的游魂附身在活人身上的情形但也不能長久,當無法附著在人身上時它們就需要有棲身的地方。

人形本身就很容易聚靈,而這麽多出自古今中外能工巧匠之手的人形堆放在一起,那簡直就是游魂的狂歡了。

華玉盞都表示理解了,景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那麽就請三位同學不要見怪,配合一下再走一次。”

她說著伸手一拉門邊的繩子,兩重大門之間有某種機括,迅速就把剛剛踩亂的沙子撫平了。

在她的示意之下門外的白樂枝三人趕忙一個一個的走進來,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腳印無恙倒也松一口氣。

倪倩居功似的低聲說:“看吧,剛還嫌我東西太多走得慢,這回感謝我吧,不然你們倆也跟他們走一塊兒了!”

兩人都緊張地看著桑寧三人重新走出門去沒有心思應她的話。

蔡媛美有些害怕地抓著桑寧不敢走,從視覺上來看就好像一只小動物抓著另一只小動物。

“我先來!”徐艦兩步就跨過那片細沙,好像自己留下的腳印越少也越不會出現其他東西似的。他跨過去看一眼自己身後沒有出現多餘的腳印,頓時得意起來,“看吧我說過什麽,肯定不會是我!”

桑寧握了握蔡媛美的手走上第二個,她心裏也忐忑著,但回頭那一瞬間只看到蔡媛美的臉色也知道不是自己。

蔡媛美的臉色快哭了似的變得更加慘白,根本不敢邁出腳步——

徐艦突然指著她身後喊著:“蔡媛美你身後有東西!!”

“啊!!”

蔡媛美頓時嚇得閉了眼睛就往裏面沖,根本不敢繼續一個人呆在外面。她一頭撲進孟思敏懷裏,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就聽到徐艦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上當了吧!”

“嗄……?”

蔡媛美茫然地擡頭,其他女生全都義憤填膺地盯著徐艦,孟思敏當即就向他質問:“徐艦你還是不是男人了!嚇女生很有意思嗎!?”

“哎哎她這不是過來了嘛!要不是我她要什麽時候才肯邁腳啊!”

可是氣歸氣,眾人卻看到蔡媛美走過的地方也清晰地只有她自己的腳印。

景夫人擰起了眉頭,景晨更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剛剛他們都清楚的看到三人身後有四排腳印的。

曲小路湊到華玉盞身旁,壓低聲音問他:“怎麽樣,看得出來嗎?”

華玉盞略一搖頭,曲小路也跟著嘖嘖,“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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